在宽广的历史长河中,2019年11月9日,四川省成都市石室中学迎来2160周年校庆。该校是我国唯一一所古今一校,地址从未迁移过的中学。据称,中央电视台《国家宝藏》节目组今年1月曾在成都市石室中学召开“宋拓蜀石经(复制本)赠予仪式”,这也是国家图书馆首次复制外赠后蜀石经的宋拓本。
成都市石室中学为什么能传承至今?为什么叫石室二字?这个后蜀残石经有什么来由?宋拓本又有什么故事?这里面的宽窄文化现象颇具研究价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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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室虽窄
但文翁兴学意义却宽
经常听说文翁化蜀一词,故事要从西汉蜀郡太守文翁说起。
文翁名党,字仲翁,今安徽庐江县人。汉景帝末,经考察提拔升任蜀郡太守。
成都西汉文翁石室授经讲学图
扬雄《蜀王本纪》称蚕丛、柏濩、鱼凫、开明、杜宇时期的蜀地“椎髻左衽,不晓文字,未有礼乐”。当时,正值“文景之治”后的开明盛世,社会稳定,蜀郡境域的经济也较为发达,但文化教育却较为落后,保留了很多陋俗。《华阳国志》记载:“始文翁立文学精舍讲堂作石室”,后来人们称为“文翁石室”。西汉汉景帝末年(约公元前141年),文学精舍讲堂建成后,蜀郡太守文翁即开始办学,创办起中国历史上第一所地方官办学校(郡学)。学生通过数年学习,经过考核,成绩优异、能力强者充任郡县官吏,次者担任郡县中掌管教化的乡官。
文翁还从郡县吏中挑选“开敏有材者”前往长安学习,待其学成归来后委以官职担任讲学任务。此举赢得社会广泛赞誉,巴蜀大地呈现出一派重视教育、尊重人才的良好风气。文翁兴办郡学改变了“蜀地僻陋,有蛮夷之风”的落后面貌。正是因为有了文翁的“为天下先”精神,偏远的四川地区才得以承沐地方官学之教化,才有后来的学风之盛,人才辈出,如司马相如、扬雄、陈寿、李密等名冠华夏。文翁开地方官学之先河,拉开了天府文化启蒙运动的大幕。
从文翁创办“石室精舍”起,学校名称随朝代的更替而迭经变更:至东汉到唐代为“益州州学”,宋代为“成都府学”,元代为“石室书院”和“成都府学”,明代为“成都府学”,清代先后为“锦江书院”、“成都府师范学堂暂设蒙养师范学堂”,一直到近代晚清的1904年改设现代中学——成都府中学堂,直至今天的石室中学,石室弦歌不辍,文脉不断,甚至连校址都没有动迁过。古今一校,扬辉千秋,如此神奇,古今中外绝无仅有——文翁石室成为全世界唯一的一所连续办学两千多年未有中断、未曾迁址的学校。
被誉为公学始祖的文翁塑像
东晋常璩《华阳国志》记载:“蜀学比于齐鲁。”东汉班固《汉书•循吏传》也赞曰:“至今巴、蜀好文雅,文翁之化也。”文翁石室开办17年后,汉武帝刘彻决定推广文太守的办学经验,下令全国普遍兴办文翁石室式的官学。自东汉之后,各地因庙设学、庙学合一,文庙如雨后春笋,至清嘉庆年间,全国共有各级文庙1700余座。现在四川仍有不少地方有这样的文庙旧址。文庙自东汉而兴,除了讲学祭祀纪念孔子外,也有追思文翁之意味。现在的成都市繁华街道,有文翁路、文庙前街、文庙后街、文庙东街之名。闻名遐迩的文翁石室故址就坐落在原文庙大成殿处。
文翁化蜀不只兴学,还应包括文翁治水,但后者却知之不多。根据《华阳国志》记载:文翁“穿湔江口,灌繁田千七百顷”。又据曹学佺《蜀中广记》引《永康军志》称:“汉文翁为守,穿湔江水,堰流以灌平陆,春耕之际,需水如金,号曰金灌口也。”由此可见,文翁开湔江口对四川人民的生产和生活具有极重要的意义。文翁是历史上第一个大规模扩大都江堰灌区的官员。
文翁在蜀郡逝世后,当地的官民纷纷为他立专祠,岁时祭祀不绝。在彭州新修复的文翁祠内仍然保留传下来的颂褒之联:“东流不尽汉时水,西望长陪秦守祠。”将文翁治水与李冰建都江堰相提并论,功若等同。
可见,文翁为官一任,在兴学与治水上造福一方,使蜀郡出现“世平道治,民物阜康”繁荣昌盛景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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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蜀残石经虽窄
但传承文化精神却宽
中国古代中央政府在碑石上刊刻官定儒家经书,被称为“石经”,对于统一文字、推广教育有重要作用。从春秋战国时开始,古人就习惯把经典著作刻在石头上以便永久保留。“书之竹帛,镂之金石”,广泛存在于佛经、儒经等经典的记载和传播之中。
石经制作一般需要在内部环境相对稳定、国家经济条件相对富庶的环境下进行。而五代是唐宋之交的“大乱斗”时期,后蜀是五代十国中的一个国家,以成都为国都。身处战火纷飞的五代,为什么偏偏后蜀能刊刻石经呢?
这要归功于四川盆地易守难攻的地理条件,在冷兵器时代为后蜀提供了防御属性加成,让后蜀有了可以稳定发展的外部环境;同时,四川盆地水土丰饶,为发展生产和耕作提供了很好的自然条件;此外,当时的后蜀,境内很少发生战争,也没有大的动荡。所以,天时地利之下,让四川成为了五代十国时期经济发达地区。
只有好的经济条件,还不足以成为诞生后蜀石经的理由,还要当时的统治者重视才可以。后蜀皇帝孟昶和宰相毋昭裔都很重视教育,国宝“后蜀残石经”就是在毋昭裔的主张下,请当时著名的书法家手写之后刊刻完成的。
国家宝藏之《后蜀残石经》
1938年,人们在成都南校场外的城墙下面,挖掘出了近十块石经的残片,虽然残损,但石片上秀美的正楷字刻仍清晰可见,后经学者确认,这正是遗世千年的后蜀石经的残石。
后蜀石经中有十三部石经,刻成于成都府学文翁石室之中,所以又号称“石室十三经”。它是儒家“十三经”的首次结集,对儒学“十三经”的正式定型,特别是对儒家经典“文献典范”的形成都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,决定了后来中国儒学经典体系的基本格局。后蜀石经的存在,充分证明了古代文人眼中“蜀学之盛冠天下”绝非徒有虚名。石经还首次在典籍之外,将注释同时刻于石碑之上,方便公众阅读理解,同时还是中国历代石经刻录中规模最大的一次,也因此被学者誉为“冠天下而垂无穷”的壮举。碎石残片上的秀美正楷,诞生于五代离乱之际,直至宋代,历经近200年才刻成。
后蜀残石经曾因南宋末年的战乱而散佚,连流传拓本也十分罕见。1965年,在周恩来总理的关怀下,耗费25万元从香港购回后蜀残石经的宋拓本以及其他珍贵古籍拓本。这些珍贵的拓本现存放于中国国家图书馆,为后蜀残石经的研究提供了宝贵的资料。
“文翁化蜀”成为与“李冰治水”齐名的璀璨夺目的历史名片,文翁赢得了世世代代成都人的景仰和尊重。
行文至此,笔者发现石室与石经虽窄,但承载的中国文化精神却宽。综上所述,我们知道了几个残石成为四川省博物院馆藏珍品之原因所在。因为石经的背后,还有一所历经两千多年的学堂——文翁石室,虽历经战火,却地址不改,不断滋养一届届学子。后蜀石经作为“史上最强教材”留存,离不开背后薪火相传的传承人。